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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陈独秀诗歌的亲情世界——《述哀》与《挽大姊》两诗读后

  发表日期:2011年3月29日      作者:何 迈     【编辑录入:多声

  


历史永远是最公正的老人。是耶?非耶?直耶?曲耶?只要经过这位历史老人的检验,都会弄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只要坚持从尊重历史出发,用良心去读、去感悟历史,就会自然而然地抹去尘埃、涤去污垢,还历史以一个真真实实的原貌。而以这种精神去研究陈独秀,并以这种精神去读陈独秀的诗歌,就会发现他确是一位历史上非常了得的伟人。他不仅是一位伟大的思想家、政治家、革命家,而且还是一位多情多意的大诗人。


我在读《陈独秀诗存》的时候,确曾一再被他诗作中的情感所打动、所感染、所牵引,不由自主地走进了他的情感世界,特别是他那浓得化不开的亲情世界。于是,我便伤其所伤、痛其所痛、悲其所悲、哀其所哀了。



古人有云:“诗缘情而绮糜”。“缘情”是诗歌的内在本质;“绮糜”是诗歌的语言形式。远在孔、孟时代,就有人强调诗歌的抒情功能,提出了“言之无文,行之不远”的论断。不论是长歌还是短咏,也不论是抒情诗还是叙事诗,都必须“先乎情”而后“切乎声”、“深乎义”。所谓“诗者,根情,苗言,华声,实义”,就是“非陈诗何以展其义,非长歌何以骋其情”的道理。


陈独秀作为一代“深于诗,多于情”的大诗人,他的每一首诗作,都是先“心动于情”,而后“发乎于吟咏”的。在其中,最能打动人心的杰作,莫过于《述哀》和《挽大姊》了。因为,这两首是“死伤之戚,兄弟孔怀”的抒情哀歌。


陈独秀之所以要作《述哀》这首长篇哀歌,他在诗序中就已经交待得很清楚:“亡兄孟吉,与仲隔绝,……季秋之初,迭获凶电,兄以肺疾客死关东。仓卒北渡,载骨南返;悲怀郁结,发为咏歌;情促辞拙,不畅所怀。聊写哀曲,敢告友生。”


陈独秀接凶电则自杭州北上,护扶长兄灵枢回安庆安葬。当他行抵审阳寓所,禁不住悲恸不已,写下了这首六十六行、六百八十字(含标题)的长诗,把对长兄的哀悼之情,倾诉得淋漓尽致,感人至深。


《述哀》诗一共分了好几个层次或段落:一是接凶电而悲痛;二是于梦中梦见长兄;三是忆长兄为己“蒙师”和扶己成长;四是与长兄最后分手告别;五是叙说护长兄灵枢返乡;六是倾诉安葬长兄哀痛。可以说,他一路走来,一路伤痛,一路哀泣,一路悲歌,一路以泪洗面。


“诗多哀怨”,“意悲而远”。陈独秀这首《述哀》诗,一开始就营造了一片哀哀怨怨、凄凄惨惨、悲悲戚戚的气氛。他咏道:


死丧人之戚,况为骨肉亲。


死丧在远道,孤苦益酸辛。


秋风哀劲草,天地何不仁。


驾言陡阴岭,川原抵暮曛。


临空奋远响,寒飚逐雁群。


一月照两地,两地不相闻。


悲剧理论研究者认为,悲剧与悲是两个相同而又相异的概念。悲只涉及人的行为世界和人的情感世界。人的命运的不幸和痛苦,乃至死亡和毁灭,都是构成悲的根源,或是悲的基础和灵魂。人的行为愈是不幸,人的情结愈是痛苦,人的悲哀则愈是深重。屈原因悲愤郁结而设“天问”,陈独秀为长兄死亡而直问天地。“秋风哀劲草,天地何不仁”?正是天地的这种“不仁”,带给了陈独秀以极其重大的悲哀。他为此而发出的哀咏,只能是情伤之至、心痛之至了。正因为这样,他紧接着就带着悲痛而进入了梦乡。在梦乡里梦见了长兄。一梦依稀,所闻所见,其情其景,泪落如丝。他咏道:


秉烛入房中,孔怀托幽梦。


相见不暂留,苦虑晨鸡弄。


言笑若平生,奚以怀忧恸。


起坐弄朱弦,弦乱难为理。


凉风扣庭扉,开扉疾审视。


月落霜天冥,路远空延企。


掩户就衾枕,犹忆梦见之。


辗转不能寐,泪落如垂丝。


凡人皆有情。人感物而生情,人生情而赋诗。而诗所抒发的情感,“乃人内心不得不发者”。陈独秀因梦见长兄而抒发的,正是他内心深处不得不发的心声。他的“秉烛入房中,孔怀托幽梦”之哀咏,既按先后承继逻辑过程“顺流”而出,又受听任灵感支配“飞跃”而生。这里,“顺流”也罢,“飞跃”也罢,都是他“内心不得不发者”。正因为这样,所以他才那样“辗转不能寐,泪落如垂丝”。而他之所以如此,概因他长兄听命于母亲,执行母亲重托,教他读书,关他冷暖,伴他成长。母亲之情深,兄长之情厚,“蒙师”之情重,令他悲痛万分。于是,他又带着泪水一一道来:


与君为兄弟,匆匆三十年。


十年余少小,罔知忧苦煎。


十年各南北,一面无良缘。


其间十年内,孤苦各相怜。


青灯课我读,文彩励先鞭。


慈母虑孤弱,一夕魂九迁。


弱冠弄文史,寸草心拳拳。


陈独秀与长兄的手足之情,匆匆只有三十年。头十年,因自己年幼无知,不知何谓忧、何谓苦、何谓日子艰难;后十年,与长兄又各奔东西,各居南北,想见上一面也苦无良机与缘份;只有中间十年,兄弟俩才终日相伴,苦各相怜。这当中,长兄为师,以身作则,文彩先鞭。此情此景,母亲视之,虑为孤弱,乃至“一夕魂九迁。”因而,这种直接而永世难忘的手足之情,就不再是那种单纯的亲情,而是一种亲情、师情、友情的综合体现。这比起一般的手足之情来,则更深、更重、更刻骨铭心。陈独秀想到这些,不禁含悲忍泪,诉说他与长兄“海上各为别,一别已终天”的情景。他咏道:


关东遭丧乱,飞鸿惊寒弦。


相携出门去,顾影各涓涓。


弟就辽东道,兄航燕海边。


海上各为别,一别已终天。


回思十载上,泣语如眼前。


见兄不见母,今兄亦亡焉。


地下告老母,儿命青丝悬。


老母喜兄至,泪落如流泉。


同根复相爱,怎不双来还。


诗人的情感,既是个人的又是社会的,既是个性化的又是典型化的。而个别总是寓于一般之中,个人总是生活在社会之中。个人的喜怒哀乐,无一不与社会联在一起。陈独秀把兄弟之间的生离死别,同当时的社会动乱、人民苦难紧紧地联在一起,将亲情置于国情、社情、民情大背景下而加以哀咏,从而使哭兄亲情的悲惨性、哀痛性更加突显。“同根复相爱,怎不双来还。”陈独秀哭咏到此,其哀情更是越发不可遏止。在悔不能与长兄同去泉下拜谒老母时,不禁“泪落如流泉”,诉说着护长兄灵枢返乡的惨痛历程。从“朔风吹急雪,萧萧彻骨寒”,到“入门觅兄语,尚怀握手欢”,不知流下了多少眼泪。这中间,不是“冰砾裹蹄足,蹇骡行满跚”,就是“余心急切切,长夜路漫漫”,亦或是“驱车入城廓,行近内心酸”。这一路上,经受与饱尝了狂风、暴雪、冰天、冻地、艰辛、胆怯、吉凶等困扰与惊吓,怎不叫陈独秀肝肠寸断呵!


不仅如此,而且更叫人感到撕心裂肺者,就是陈独秀安葬长兄的述哀之痛。他咏道:


孤棺委尘土,一瞥摧心肝,


千呼无一应,掩面不忍观。


中夜不成寐,披衣抚孤棺。


孤棺万古闲,非梦无疑团。


侧身览天地,抚胸一永叹。


诗贵在情真。出于真情的诗,自然而无矫饰。这种诗,“犹天籁之自鸣耳”。陈独秀的《述哀》之咏,可谓真情流注,一片天籁,感人极深。在“物欲横流”、“金钱万岁”的时空里,象陈独秀兄弟间如此真诚|、浓烈和深厚的手足之情,而今究竟还能有多少?陈独秀的这首《述哀》叙事长诗,无疑是“先乎情”而后“切乎声”和“深乎义”的。他以同根生、兄弟爱、丧兄痛、述哀悲之挽歌,哭慰于九泉下长兄之亡灵。



依照古人的看法,不论何种体裁的诗,其实都是一种心物感应的情感结晶。诗人一旦打通了心物间的间隔,并且捕捉到心物间的触机,其灵感之花就会在瞬间点爆,诗的闸门就会因此而洞开。诗的情感之流,当然也就会因此而滚滚奔来。陈独秀的大姊之死,又一次点爆起他的灵感,再一回洞开了他的诗门。《哭大姊》这首催人泪下的抒情哀歌,就是在“点爆”与“洞开”背景下写就的。


《哭大姊》这首哀歌,同样也分了几个不同的层次或段落。诗的一开头,就交待了兄弟姊妹四人生死存亡的情况,嗟叹四人中已死三人。眼前,只剩下“微身且荀延”他自己了。为此,陈独秀作为一个仅存的老四,自然就格外地伤情而又痛心了。他咏道:


兄弟凡四人,惟余为少焉。


长兄殁辽东,二年共和前。


二姊老故乡,死已逾廿年。


大姊今又亡,微身且荀延。


人到晚年,往往好多情、好动情、好伤情。与此同时,更好回忆往事。从风雨中走过来的陈独秀,自然就不能例外了。长兄死于关东,大姊死于江津,二姊死于故乡,能不叫他伤情而又痛心吗?一奶同胞四人,已有三人离开人世,就是铁打汉子也会情伤与心恸的。人为谁伤心,就会为谁追忆。于是,陈独秀作为一个身心都有些憔悴的人,在为大姊逝世而哀歌的时候,那能不追忆起大姊的为人、处事和形象呢!故他咏道:


大姊幼勤谨,祖父所爱怜。


及长适吴门,事姑姑称贤。


相夫营市贾,勤俭意拳拳。


夫亡教子女,商读差比肩。


对命运中累遭挫折和打击的陈独秀来说,失去如此勤谨、节俭、贤惠、能干“贤妻良母”型的大姊,无疑在他心灵深处又一次插进了一把利剑。这又怎能不叫他失声痛哭呢?不过,陈独秀在哭泣痛失大姊的同时,重在追忆大姊的道德形象,并且坚信大姊美德是慈母道德规范的体现。因而,他的哭泣就具有双重性,即一方面痛哭失去大姊,另一方面则又痛哭失去母亲。这么一来,其伤其痛,实在太深重、太哀绝了。而通过这种悲怆和哀绝,可以感悟到他是在为中国传统而伟大的女性,塑造起一座为世人所敬仰的雕像。于是,陈独秀就为当年“所亲常别离”之举,就格外感到愧疚了。所以,他又伤心地咏道:


余壮志四方,所亲常别离。


抗战军事起,避寇群西移。


率家奔汉皋,姊颜犹未哀。


卅年未见姊,见姊且为颠。


当年, 陈独秀正“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况且,“托天下之大任者,斯人也”!陈独秀志在四方就势在必然了。正因为这样,陈独秀与大姊“所亲常别离”,自然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可是,令陈独秀感到极端后悔的,就是一别三十年。而三十年后见到大姊,她已经不再是“率家奔汉皋”那样英姿飒爽,而是一变为“且为颠”的老人了。陈独秀见到大姊变化如此之大,那能不频添更深更重的悲痛之情呢?所以,他在晚年移居四川江津,并与大姊“且喜常相随”的时日里,自然就更能体会到与亲人欢聚的亲情珍贵了。因而,他在悲痛中多少又感到有那么几分欣慰。他因此而深情地咏道:


相将就蜀道,欢聚忘百罹。


卜居江津城,且喜常相随。


诸甥善营贾,市利可撑持。


姊性习勤俭,老益戒怠侈。


纨素不被体,兼味素所訾。


家人奉甘旨,尽食孙与儿。


强之拒不纳,作色相争持。


针帚恒在手,巨细无张弛。


如何操奇赢,日夕心与驰。


生存为后人,信念不可移。


陈独秀的那几分欣慰之情,一一溢于言表。可是,陈独秀越是多几分欣慰,则越是多几重悲痛。当他想到大姊“肥甘既失养,身心复交疲。行年六十九,一病遂不支”的时候,便打心底里感到极度悲痛和极度悔恨。他咏道:


今春还山居,余病静是宜。


姊意愿偕往,临行复迟疑。


送我西廓外,木立无言辞。


依依不忍去,怅怅苦有思。


骨肉生死别,即此俄倾时。


呜呼!陈独秀万万没有想到:打那次“依依”和“怅怅”之后,大姊就永远离开人世了。这怎么能不叫他痛悔 “当时未警觉”,又怎么能不叫他“至今苦追忆”呢!陈独秀因此而悲恸不己,长歌当哭,挽赋哀诗,以祭慰大姊的在天之灵。世界上还能有比这更厚、更重、更深的亲情吗?



抒情是诗歌的本质特征。凡诗必抒情。诗不抒情,则不是诗,或不是好诗,或不是感人的诗。白居易说:诗之“感人心者,莫先乎情,莫始乎言,莫切乎声,莫深乎义”。这就是诗之所以为诗、为好诗、为感人诗的道理所在。


事实上,从孔子的“有德者必有言”,到刘熙栽的“诗品出于人品”,都在说明一个道理,即:一首好诗、感人的诗,贵在诗人有性情、有性格。袁枚说:“诗者,人之性情也。”大凡不同性情与性格的诗人,他的作品风格就自然而然地有所不同。在这古代诗论家那里,就有过许多精僻的论述。他们指出:凡性情与性格清彻者,其作品的音调自然就宣扬。依此类推,那就是:徐缓者自然就疏缓;旷达者自然就浩荡;雄迈者自然就壮烈;沉郁者自然就悲酸,伤痛者自然就凄切。诗人心灵的跳动和感情的波澜,都会在其诗作中一一表现出来。而且,“其言心动,其色夺目,其味适口,其音悦耳”(袁枚)。“人生有情泪沾臆,江水江花岂终极”。诗圣杜甫的体会,真乃至诚至深极矣。


陈独秀作为一代“深于诗,多于情”的大诗人,无论写什么题材、什么类型的诗,都是以真性真情入诗的。他的《述哀》和《挽大姊》这两首诗,跟《孔雀东南飞》、《长恨歌》、《琵琶行》一样,都是以叙事为铺陈的长篇抒情诗。不过,它所倾情抒发的,不是爱情、友情和乡情,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亲情,一种亲情中的手足情,一种手足情中的哀情。正因为他这两首诗注入了涌泉般的真性真情,所以读之令人悲恸,诵之令人泪流,味之令人心碎。可以说,它既可感天地,更可泣鬼神,况且是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哩!


 


综上所述,我们从《述哀》和《挽大姊》这两首诗的解读中,不仅自觉或不自觉地进入了陈独秀生动感人的审美境界和崇高堪仰的道德境界,而且也擦亮了陈独秀伟岸人格的光辉。包括诗词在内的中国文化和中国艺术,说到底都是一种特定的历史现象。在还历史以庐山真面目的今天,我们从陈独秀上述诗词作品中,既可以聆听到他发自肺腑的声音,又仿佛触摸到历史深处颤动不停的心跳。


 


            200518      于合肥工业大学西村了了斋


出处:老顽童网站 作者:何迈 时间:2006年6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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